跨越時空尋找敦煌
1900年6月22日,封藏近900年的藏經洞再次被開啟,這是敦煌文獻流散世界的開始,也是敦煌學成為世界學問的開始,更是我國學者滿世界尋找敦煌的開始。榮新江的《滿世界尋找敦煌》展現了近代以來敦煌文獻的流散史,以及中國學人百余年間對敦煌的艱苦追尋,讀來給人以啟迪。
作者自大學階段起便在學界前輩的培養下走上了以尋找敦煌、研究敦煌為志業的學術之路,數十年來成績斐然。但敦煌之於他,不僅是個人興趣,更是時代賦予的使命。雖然上世紀五六十年代,敦煌文獻主要收藏國陸續以縮微膠卷的方式向世界公布了收藏,但受限於館藏機構的技術能力和整理研究能力,各國公布的都是部分而不是所有。如不親自到收藏單位探查,根本不知道還有哪些珍貴文獻未被公布。從這個角度來看,作者滿世界尋找敦煌之路並不比前輩輕鬆。為節約時間,他經常整天坐在圖書館、博物館中奮筆疾書,有時甚至在別人下班休息的時間,還在庫房裡查閱。艱苦的追尋,最終寫就了《海外敦煌吐魯番文獻知見錄》《英國圖書館藏敦煌漢文非佛教文獻殘卷目錄(S.6981—13624)》等敦煌學研究者幾乎人手必備的著作。
作者尋找敦煌的學術之旅並不孤獨。書中提到的師友有150多位,這種師友情誼不只是人際關系上的禮節,更是學術追求上的砥礪。從最初撰寫和發表學術文章,到勇闖歐陸、行旅英倫、東渡扶桑,幾乎每至一處,作者都有巨大收獲,這背后師友的幫助至關重要。投之以桃,報之以李。很多次出國尋訪前,都會有師友托其代查事宜,他每次都慨然允諾。
將重要的材料交給最專業的人研究,是作者的學術信條。正是這種以學術為公器的品格,才使作者滿世界尋找敦煌之路越走越寬,越走越快,越走越成功。
本書基於面向公眾的講座整理而成,這奠定了其通俗性和通識性的基調。作者經歷豐富、學識廣博,講故事也是好手,用簡練的文字和近乎白描的技法,把復雜事件的前因后果、瑣碎紙片的歷史內涵、糾葛學史的來龍去脈講得明明白白。與此同時,本書富有學術含量,想要真正讀透並不容易。單是書中所舉敦煌吐魯番文獻中的精華便多達500余件。每一件都是理解古代歷史乃至近現代歷史的重要文獻,有著豐富的學術研究價值。書中涉及的學術研究領域也不只是敦煌學、吐魯番學、於闐史,還包括中外關系史、唐史、宗教史、美術史等,很有閱讀價值。
作者在書中不僅追憶過去40年的行腳,更站在新的起點上提出研究規劃。其中既有專題研究、個人短期規劃,也有需學界集體推進的工作。后者大致有三方面內容:已公布的文獻需要重新整理,比如推進敦煌文獻系統性保護整理出版工程,出版適應現代學術需要的《敦煌文獻全集》等﹔未公布的文獻需要推進館藏單位公布﹔歷史上丟失的文獻和文物需要繼續追尋。
學問如積薪,代代相傳。120年間中國學人前赴后繼,滿世界尋找敦煌,這是一段坎坷但又充滿激情的歲月。道阻且長,行則將至。《滿世界尋找敦煌》已畫上句號,但“滿世界尋找敦煌”仍在繼續。借助此書,回首歷史,展望未來,讓人感慨,更催人奮進。
(作者為山東大學歷史學院副教授)
《 人民日報 》( 2024年07月16日 第 20 版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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