黑沙灘畔望海天

環島公路順著海岸蜿蜒向前，一手握住充滿生機的青翠稻田，一手指向廣闊無垠的湛藍海洋。我在稻田的芳香和海水的咸腥的指引下，穿過山村、隧道、榕樹林，朝著此行的目的地——黑沙灣奔去。

黑沙灣位於廣東省台山市赤溪半島銅鼓灣，沙灘長約1.5公裡，與半島上漫長的銀色沙灘不同的是，鋪滿黑沙灣的是世間罕有的黑色海沙。經過億萬年海浪的淘洗，“海綠石”被層層疊疊持續推進的海浪潛心研磨，越發細密均勻，停留在狹長的半島近岸，形成表色黝黑、內含豐富礦物質的黑沙奇觀。

行走在沙灘上，海浪如嘈嘈切切的鼓聲，急且短促，裹挾著黑沙向岸上奔涌而來，將沙灘上或深或淺、或大或小的腳印撫平，唯獨在小腿留下黑沙親吻的印跡。海浪奔向近岸的速度迅疾，退卻的步伐亦是匆匆，腳在流水的帶動下微微下沉，黑沙如流動的泥土瞬間將腳掌包裹，帶來大地的沉穩和力量。

尚未退盡的薄薄的海水給黑沙灘鍍上一層釉，恍惚間，竟讓人覺得這片閃耀著誘人光芒的沙灘是用一片片黑釉陶瓷鋪滿的。縷縷陽光穿透雲層，將線條狀的光亮洒下，依附於黑沙之上的粒粒黃沙，立即煥發出跳動的光彩，如同飄落在黑釉陶瓷上的金粉。

夾在小排仔、大排島兩座對開小島中央的黑沙灣，所眺望的海域是古代海上貿易航線的重要節點之一。它見証過明代的片片帆影裝載著無數外銷瓷，乘風破浪駛向遠洋，距此不遠的上川島上，有花碗坪遺址，那裡遺留有大量明代外銷瓷器殘片，是時代贈予的勛章。

海洋是慷慨的，贈予了黑沙灣世所罕見的黑色沙灘，也送來了豐富多樣的海洋生物。黑沙灣的本地美食以海鮮為主，清蒸、鹽焗、煲湯，做法極簡，卻回味無窮。可論起本地名氣最大的美食，卻與海鮮無甚關聯，而是由本地絲苗米和藏匿於稻田間的黃鱔烹制而成的台山黃鱔飯。

尋得黑沙灣旁一間小店坐下，老板很熱情地向我們推薦本地的黃鱔飯，早聞台山黃鱔飯名氣響亮，當即點上一味。過上半小時，老板端上一大煲現做的黃鱔飯，沒來得及揭蓋，香氣已透過縫隙溢出。揭開砂鍋，隻見鮮香的水汽尚留存於表面，米粒顆顆晶瑩透亮，撕碎成條的黃鱔肉濕嫩飽滿，散發著濃郁鮮香。小心將米飯與黃鱔拌勻，讓黃鱔肉汁包裹住米飯，也讓米飯的熱氣滋潤黃鱔肉。入口細品，米粒飽滿勁道，黃鱔鮮香有彈性，不由向老板豎起大拇指稱贊。

麗日西墜，波浪拍打黑沙灣崖壁的雄渾之聲，與稻田裡的陣陣蛙鳴相互交織，在一株株迎著海風輕舞的細葉榕的指揮下，奏響了一曲和諧美妙的交響樂，融於暮色余暉，蒼茫天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