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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個鄉村的文化禮堂(一線調研)

本報記者 顧 春
2022年12月20日09:41 | 來源:人民網-人民日報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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原標題:一個鄉村的文化禮堂(一線調研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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浙江省杭州市臨安區板橋鎮上田村,建成了浙江第一家農村文化禮堂。從曾經的環境臟亂差、打架斗毆多,到如今文明知禮的新農村,村民說:“該給文化禮堂記一功!”

2013年起,浙江省啟動農村文化禮堂建設,截至2021年底,累計建成19911家農村文化禮堂,今年將實現500人以上建制村全覆蓋。

農村文化禮堂改變了什麼?在鄉村振興中能起到什麼作用?或許,我們能從上田村探尋到一些答案。

浙江省杭州市天目山腳下,一座村子普普通通,依著橫牛線公路蜿蜒而布,四顧皆青山,清清溪水流。

走進村子,又有些不一樣:村文化廣場居中,演出廳、鄉治館、劇場、文昌閣、議事廊、天目學堂一應俱全﹔不足2000人的村子,舞蹈隊、武術隊、書法隊搞得紅紅火火,每天都有活動。

自從10年前杭州市臨安區板橋鎮上田村建起鄉村文化禮堂,變化一直在悄然發生。

整理村史、喚醒記憶,村庄有了固定文化場所

上田村坐落在天目山腳,共有9個自然村、567戶人家、1919人。地勢狹長,從村頭到村尾,足足4公裡。

不過,潘曙龍接手村黨總支書記時,可著實有些頭疼。村頭村尾離得遠,村民碰面少,凝聚力不強﹔打架斗毆風氣蔓延,管束難﹔村裡沒有產業,經濟基礎差。他上門走訪時,還曾被村民沉著臉拒之門外。

怎麼破局?細心的潘曙龍注意到,村裡一位退休老師經常熱心地教村民學書法,書法角吸引許多人。思來想去,“文化也許能把人凝聚在一起,給村子振興帶來希望。”

於是,村裡鼓勵村民組織文藝活動。很快,女子鑼鼓隊建了起來,潘曙龍發現,給他吃過“閉門羹”的村民也在其中。鑼鼓隊有了名氣,經常受邀外出演出,隊員集體榮譽感越來越強。“再路過這個村民家時,她特地追出來,請我進門喝杯茶。”潘曙龍很感慨。

效果不錯,“文化聚人”成了村干部的共識。不過,新問題又擺到眼前:村裡缺活動場所,村民活動有時在村委會前面的空地,有時在公路邊,活動開展很受限制。

能不能建一個固定文化場所?此時,臨安正啟動“綠色家園、富麗山村”建設,區領導來村裡走訪聽說這個想法后,非常支持。就這樣,上田村開始探索建設農村文化禮堂。

區裡支持上田村50萬元,鎮裡再給50萬元,其余自籌。2012年,上田村的文化禮堂有了雛形:文化廣場,加上一間由村裡閑置公房改建的活動室。起初,一個大房間,一個簡易舞台,再擺上幾張桌椅,有村民議論,是不是整空殼子,亂花錢。

沒有先例,沒有樣板,隻能邊做邊試。“文化禮堂雛形起來后,是不是持續投入建設?當時爭議大,有壓力。村兩委班子也覺得,光是跳跳舞,確實單薄了。”潘曙龍回憶。

文化禮堂,不能隻有硬件設施,還要有文化內涵。經過探討,村兩委一致決定,從村子的歷史文化裡找答案。

上田村姓氏裡,最多的要數錢姓和劉姓。“村裡歷史積澱厚。劉氏家族明代出過4名進士,錢氏家族是錢王后裔,祖傳十八般武藝,功夫好。”一文一武,潘曙龍娓娓道來。

村裡請來老教師和了解情況的村民組成“文化顧問團”,到臨安區檔案館等地梳理村史,找出村裡各大姓氏的記載、家譜裡的族規家訓,提煉文化精神,形成村訓民約。悠久文化被一一挖掘出來。比如劉氏家族,過去每戶人家添了人丁,都要種兩棵樹,代表剛正的青岡樹和寓意清白的白果樹:長大無論做人做官,都要清白正直。同時,村裡組織老年人“講老古”,從神話傳說到祖輩故事,村裡原來哪裡有個亭,哪裡有座橋,都認真記錄下來。

潘曙龍說,深挖文化根脈,給了村民極大的自豪感和認同感,文化禮堂的建設也逐漸有了眉目,村史廊、勵志廊、榮譽欄、武術廊、書法廊……都列入了計劃。

聚人氣、提心氣,十幾支團隊輕輕鬆鬆演“村晚”

邊運營邊擴大,現在,上田村的文化禮堂已不局限於一座禮堂,而是形成了“文化聚落”:村文化廣場居中,演出廳、鄉治館、劇場、文昌閣、議事廊、天目學堂……環繞周邊。

這裡常常是上田村最有人氣的地方,原先質疑的村民也成了常客。

活動室裡,書法隊天天“在線”。村書法協會有140多名會員,其中多人是省、市、區三級書法協會會員,2013年,上田村還成為了“浙江書法村”。

武術、戲曲、舞蹈、鑼鼓、太極……村裡十幾支文藝團隊特別活躍,輕輕鬆鬆就能演出一台“村晚”。村黨總支副書記錢玉英說,村民們覺得上台表演很光榮,在外打工的、手頭有農活的,都會請假參加演出。

豐富多彩的文化活動充實了生活,一些陳年陋習自然消弭。村民鄭彩華在村頭開了30多年小店:“過去村民愛聚在小店門口打牌賭博,為了這個,經常有兩口子吵架,這幾年都看不到了,村裡的矛盾糾紛都少了。”

建起來的禮堂,還能如何發揮作用?

一件村民的家庭糾紛,引起了潘曙龍的注意。上田村外來媳婦多。一名外來媳婦叫來老家親戚鬧離婚,事情鬧大了,潘曙龍帶著村干部趕到現場,發現她嫁過來3年都沒有熟悉的鄰裡或村民,“矛盾起因是雞毛蒜皮的小事,如果她能向我們求助,甚至只是發發牢騷,可能都不至於鬧到離婚。”

自此,村裡有了“新人禮”。每場“新人禮”,潘曙龍都著正裝上台,代表村裡送上賀禮:一套文房四寶、村訓、村歌,和所有村干部的電話號碼﹔新人們接受贈禮,讀村訓,儀式朴實而庄嚴。

臨上小學的孩子,則接受“開蒙禮”。孩子們登台,在老師示范下,工整寫下“人”字。一旁,主持人高聲朗讀:“一撇一捺,立於天下,學字習禮,正氣浩大。”家人們在台下共同觀禮。說起今年的開蒙禮現場,村民唐益芳有些感動:“希望這份‘禮物’能陪伴孩子長大。”

為了轉變村民的一些陋習,文化禮堂請來老師開展普法活動,送戲下鄉時也常選相關的戲。家訓裡頭也有武訓:身懷絕技,做人更該亮亮堂堂,將武術文化傳承后人。

武術,成了“文武上田”的亮點。“十八般武藝”被列入浙江省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名錄,文化禮堂專門有個廳堂,陳列著上田村傳下來的十八般兵器。

武術隊教練李奇生武藝高強,能把村裡最古老的兵器舞得虎虎生風。“到寒暑假,不僅本村孩子,還有不少外地孩子慕名來習武強體。我肩上有重擔,不但教功夫,更教做人道理,傳承好老祖宗的文化!”

從組織豐富活動到展示鄉土文化,從傳播鄉風文明到宣講理論政策,從傳承優秀傳統文化到開展知識技能普及……農村文化禮堂的效用不斷挖掘提升。

“有外地親戚朋友來,村民一定會帶他們來禮堂參觀,特別自豪。”錢玉英笑著說,村民告訴她,過去打工,別人問是哪裡人,支支吾吾不敢講,都知道上田村民風不好、環境不好,沒面子。現在不同了,“文武上田”的品牌越叫越響亮。

“文化禮堂挖出村裡的文化根,還把落后村變成先進村、文明村。我用實際行動表達支持,要沿文化路子走下去!”村民胡偉明說。

特色村落、開門迎客,“文化禮堂一台戲”興村富民

村風漸好,環境漸美,村民想在家門口就業致富的呼聲越來越高。村兩委也摩拳擦掌,躍躍欲試:“過去人們覺得,浙江農村富庶,才能養得起文化禮堂。咱們村要反過來,探索用文化禮堂反哺農村經濟,用‘文化禮堂一台戲’富民!”

上世紀70年代,村裡曾經組織過一個武術團。村民巴如明記憶猶新:“他們的表演,跟雜技一樣精彩!鑽火圈、后空翻、人疊人,過去到別的村庄表演,村口都放鞭炮迎接。”於是,村裡重組“武術團”,把武術排練成表演,去掉特別危險的節目,今年元宵節去臨安參加“鬧元宵”活動,一亮相就引來掌聲雷動。

“村裡還跟臨安青山湖旅游公司聯系,他們把演出放到文化禮堂來,村裡入股並且出節目參與。”潘曙龍很有信心:原汁原味的“鄉土味”肯定能吸引游客,村裡特色表演,讓游客想看、愛看還能常來。

上田村附近有個開發區,村民外出打工十分方便。也因此,過去村裡沒有企業落戶,守著這麼好的山水,全村也沒開出一家像樣的民宿、農家樂。“做飯店、民宿,搞活鄉村游,現在在風口。我帶著村民外出學習了一圈,回來大家意見特別一致,吸引游客來這吃、住、游。不突出文化特色,哪留得住人!”潘曙龍說。

村裡策劃,整合當地餐飲特色,推出“文武十八碗”。挖掘內涵,講好這18碗菜背后的文化故事﹔文化禮堂裡,全村善掌勺的村民來了一場餐飲比賽,一致叫好的小菜,作為標准供大家學習。

開門迎客,美麗鄉村的建設思路越來越清晰,上田村續上了珍貴的文脈傳承,突出吳越文化、新安文化交織特色,逐步恢復老地名、老地標,建成“看得見鄉愁”的村落。文化,成為上田村發展的“牽引器”。以文化為錨,一個環境優美、鄉風文明、經濟發展的新農村,生機勃勃。

從第一家到上萬家,從一地經驗到全省推廣,如今,上田村的故事正在浙江各地繼續書寫。不同地區的農村文化禮堂有聲有色,探索出各具特色的生長路徑——

“越劇之鄉”紹興推出“數智禮堂”,讓群眾自主點播戲曲名段、預約名家演出﹔在陸羽著《茶經》的徑山鎮,在文化禮堂能體驗茶湯會、南宋點茶特色活動……一家家文化禮堂,深挖本土文化根脈,日益成為當地農村的“文化地標”、農民的精神家園,更成為助力鄉村振興、凝聚美好願景的載體。

(責編:焦隆、周婉婷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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